看开吗？
赵玉真……
李寒衣心尖一颤，垂下了眸子。
年少时遇见过分惊艳的人，那注定就是要铭记一生的。
她其实已经记不得当初与赵玉真初见时的感觉了。
人生很长，但她与赵玉真之间共处的时光着实太短。
一生三面，一死一疯魔。
但她却始终记得那个桃花下笑得清澈的青衣少年，也忘不了那个携桃花而来、陨落在她怀中的紫袍天师。
“果真，你没忘，你的止水剑意看似无情，但其实只是你把情掩埋起来罢了。”
见此，谢宴没忍住叹了一口气，负手走出了草庐，行至了苍山之崖。
看着茫茫白雪，沉默了片刻后，谢宴方才继续缓缓而来。
“寒衣姐姐，我本来是很羡慕你与道剑仙的爱情的。”
“一生三面、天命不允又如何？他终究还是愿意为了你下青城。”
“可是，这几年来，我的看法却逐渐有些变了。”
“天命不许他赵玉真下山，难不成还不许他写信托人带给你吗？”
“他的弟子可以替他来雪月城问剑，那又为何十余年间，你不上山，他便也不传下只言片语？”
“可他最后却又偏偏愿为你而死，我一时间竟分不清，这份喜爱到底是真是假、是轻是重了……”
李寒衣站在谢宴身旁，听着她的话，默然无语。
不过谢宴并未纠结于此太久。
“寒衣姐姐，你觉得什么是剑仙？”
谢宴转头看向李寒衣，话题一转，神色是她从未有过的认真。
可不待李寒衣回话，她便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。
“天下，是凡人的天下，仙人，是逆天而行的凡人。”
“天下本不应有仙，却偏偏有了人仙、鬼仙、地仙、天仙。”
“赵玉真，是仙人转世。”
“能称一声仙者，本就是逆天而行，本就是违逆天意的存在。”
“那么，所谓的天命，又是什么？”
随着谢宴话音落下，天色霎变。
刚刚还是天高云清，此刻便已乌云压顶，隐隐有雷声作响。
对此，谢宴却只是抬头望向苍穹，眸中一片漠然之色。
“怎么，我说错什么了吗？你着什么急？”
“你若是再捣乱，那么我也只能一战了！”
挥出手中重剑，谢宴昂首看天，气势节节攀升，竟是一步入神游，剑指苍天，毫无畏色。
天空中雷蛇闪动。
片刻之后，终于是妥协一般向远处劈了一道惊雷后，不甘的散去了。
“剑者，以利刃破心中不平，仙者，超脱凡尘随心破吾身因果。”
“吾辈剑仙，当以手中之剑，随心而动，逆天而行，畏畏缩缩、囿于天命者，何称剑仙？”
“寒衣姐姐，我始终觉得剑仙不该是他那样的。”
“爱，也不该是他那样的。”
“这样吗？”
李寒衣转头对上了谢宴幽深的眸子，终于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后辈，其实比她以为的要难懂的多。
可是那又如何？
哪怕赵玉真并非十全十美的良配，哪怕赵玉真对她的感情曾有过退缩，但他最终还是愿意为了她放下一切。
若非局中人，怎知局中意。
桃花树下一眼，对她便是以逾万年。
现在的她再看到赵玉真还会不会心动，她不知道。
但年少时李寒衣的那一眼惊艳，她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谪仙为她坠凡尘，她又怎能忘却那一眼情深？
“这样吗？”谢宴定定的看向李寒衣，随即眸子中是暗色渐渐散去，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明亮。
“寒衣姐姐的选择我知道了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若是能重来一回，我定然会竭尽全力给你一个全新结果。”
谢宴冲着李寒衣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，看着李寒衣无奈的样子，她的神色愈发鲜活。
“那我就先出去看看世界咯，我会尽快回来的，若是那时候姐姐你的想法没变，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！”
背着重剑，谢宴一步跃下苍山，只留给李寒衣独属于年轻人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苍山的云雾之间回荡。
谢宴这一走便是不可收拾，从北离走到南决，又走到天外天。
这一走便是两年多，方才包袱款款的回到雪月城。
回到雪月城时，她并没有去城主府，而是直接到了苍山之上。
李寒衣正在苍山练剑，两年不见，她的剑意愈发凝实。
谢宴知晓，李寒衣离快入神游了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感知到熟悉的气息，李寒衣收起手中长剑，看向谢宴所在方向。
“是的，我回来了。”
谢宴非常自觉的占据了李寒衣的草庐，自然的倒了一杯水。
看见里面泡的仍是自己山头的梅花之时，偷偷的撇了撇嘴，把水放在一旁，并没有喝的意思。
“不去见见司空他们？”李寒衣翻了个白眼，拿过谢宴倒的那杯水，自顾自的便喝了下去。
“我只是雪月城名誉长老，来往自由。”
谢宴哼了一声，脸上傲娇，手上却还是非常自觉的给李寒衣又续上了一杯水。
“我这次回来还是问你那个老问题。”
“若是再来一回，你可还愿选择赵玉真。”
又听闻这个问题，李寒衣一愣之后摇头失笑。
总归只是一个不可能的假设而已，赵玉真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，谢宴又为何如此执着。
难不成她选了赵玉真，便真的还能重来一回不成？
虽心中如此想，李寒衣却还是认真思考了片刻，方才回答谢宴的话。
“世事多变，我怎知晓再来一次，是否又是与曾经相同的模样？”
“但总归，我想赵玉真活着。”
“好好的活着。”
“困在青城山上一辈子也好，能够下山如同俗人一般也好。”
“命中有没有李寒衣这个人，能不能与李寒衣结成正果，这都不重要。”
“无论他是那个桃花树下等果子的少年，还是太上忘情的神仙。”
“我李寒衣只愿他能够好好活着。”
“哪怕无关风月，我也愿他顺遂平安。”
谢宴来之前预想了很多种结果，却偏偏不曾想到这种回答。
她盯着水中沉浮的梅花片刻，随即展颜一笑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便随小仙女心中所愿，送小仙女一副大礼，也送我自己一副大礼。”
谢宴甩手，手中飞出一条白绸，直接飞往云弄山头，卷来一支红梅。
“我没有桃花，便只能赠你一支红梅，遥祝你所愿皆成。”
看着李寒衣吃惊迷惑的眸子，谢宴将梅花送入她的手中，随即时间回溯丸启效，周边的景物快速模糊。
时间，开始倒转。
